“清廉金融文化建设”征文获奖作品2:宝湖
2022-11-22 | 作者:张锐  | 来源:丝路金融文学网

陕西金融系统2022年“清廉金融文化建设”征文获奖作品(二等奖)

宝湖(小说)

作者/张锐

桃花初放的时候,天气还是寒冷的。晨曦初上,乐峰站在自家阳台上,注视着前方的一片湖。这是城南不多的一处水域,面积虽不大,但极为难得,也因其珍稀,被人们称作“宝湖”。清晨的湖面被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微风吹拂,氤氲弥漫,一缕缕阳光携着湿气,绕过岸边翠绿的杨柳,扑面而至,空气也随之湿润了起来。湖的对面是“湖映康晨”小区。乐峰的家便在这里。此刻秀芝已做好早饭,唤着阳台上的乐峰,随即进了里屋,他们的儿子又咳嗽起来了。

吃罢饭,乐峰走路上班。位于南熏路的建行离家不远。在建行八楼的信贷部办公室里坐了没一会儿,科员小曹便敲门进来。

“李主任,天河建设公司的那笔贷款,今天需要咱们出意见。”小曹请示乐峰。

“我看过这家公司的报表,对他们的经营情况也做过详细了解。”乐峰边整理手头的资料边说道。“作为贷审会的成员,我的意见是否定和明确的。”乐峰的语气严肃而坚定。

小曹应诺了一声离开了。乐峰皱皱眉头,他知道天河公司为了这笔3.8亿元的贷款费尽了心思。几次的饭局邀约都被他婉拒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乐峰吟着这首太白诗句,不禁想到:李白何等聪慧洒脱,可惜一步走错,参与永王谋反而入狱浔阳,最后饮恨而终。人到了某个位置,当你面临诱惑和陷阱时,可要睁大双眼,谨慎抉择啊。

乐峰的工作是出色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谨慎又不失决断,精明又不乏细腻。无论是对于同事还是客户,分寸把握的都很好。连续多年的先进个人,也是凭着这些年来工作的任劳任怨和出色的业绩以及谦虚热情、诚恳待人的作风,而服膺众人。不过也有人认为他原则性太强,灵活性不够,过于死板和较真。他的上司却恰巧欣赏他这一点。毕竟作为信贷部的主任,这些个人特性对于风险防范来说太重要了。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下班前,老同学麦伯潇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坐坐。

在民族南街的汉餐馆里,伯潇点好了菜,一盘红油肚丝、一盘中宁杂拌、一锅红焖羊肉。见乐峰进来,便起身招呼。二人对面坐下,斟满酒,边喝边聊。

“嫂子身体怎么样?上次在早市碰到了,似乎面色不太好。”酒过三巡,伯潇问道。

“托福,好些了。身体还是虚,都是以前减肥瞎闹腾的。”乐峰抿了口酒,点头说这红焖羊肉确实地道。

伯潇又问起孩子来,乐峰不语,轻轻叹气。

“看开些吧,颅内动静脉畸形是先天性的,孩子只要情绪稳定,不要劳累。平安一生是肯定的。老同学啊,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宝,都是上天美好的赐予。你我早过了不惑之年,还谈什么功名利禄。照我看啊,平安就是福。”伯潇开导和劝慰着。他了解乐峰这些年来对孩子的付出。

乐峰斟满一杯,一饮而尽:“我其实很希望他将来能像你一样做个语文教师”。

“那是真不错啊,一年还有两个假期,就是钱少点儿。”伯潇哈哈笑了起来。

乐峰感激生活,感激这世上给他带来的一切。作为一个生长在农村而家庭贫困的孩子来说,走入一个陌生的城市,立足于这个地方,并成为这里的主人,是要付出很大的拼搏和努力。读书改变命运,这是公平也是公正的。他从宁夏大学金融系毕业后,进入建行工作。从一名出纳开始做起,一直做到目前信贷部主任这个“显贵”的位置,靠的不就是多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和奋勇拼搏吗?有论调说当今社会“寒门难出贵子”。说由于资源倾斜,“贫二代”社会关系匮乏,输在了起跑线上。乐峰不屑于这种狭隘的论调。他们忘记了寒门子弟自父辈血液里遗传下来的坚韧和刻苦,忘记了人在艰苦条件下更懂得坚持和奋进。只有在农舍田间,才能更好地仰望星空。当一个人向往美好生活的潜力被激发出来以后的那种勇往直前和只争朝夕,乐峰是深有体会的。不可否认,如今也确实存在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衡和教师队伍里良莠不齐的现象。这也是乐峰极为欣赏和佩服麦伯潇的缘由。这个连续获得全市优秀教师的老同学啊,无私耕耘,一颗丹心。人不但活得坦荡潇洒,而且守得住淡泊清贫。同样是共产党员,无论是在修养还是自律方面,乐峰认为麦伯潇都更胜自己一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时刻反省和提升自己,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课业啊。

一辆路虎车疾驶而来,在天河建设公司门口戛然停住。发出了撕拉刺耳的刹车声。史大坤戴着墨镜,叼着雪茄,将肥胖的身体从驾驶室里慢慢挪了下来。台阶上一个跟班的愣神没反应过来,猛的看到后便急忙迎了过来。史大坤骂了一句,把车钥匙扔了过去。进了宽大的办公室,他把墨镜往桌上随便一扔,堆窝在了真皮躺椅上,把脚翘到大班台上面,长舒了一口气。王克明敲门进来,叫了声坤哥。大坤也不看他,闭着眼,吐着烟圈,缓缓问道:“办妥了吗?”王克明苦笑道:“饭不吃,礼不收,油盐不浸啊。”

“钱给少了还是你不用心?”大坤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拿钱往地上砸都能砸出个坑,我不相信他的脑袋比水泥还硬?你跟着他几天,看看他都接触些什么人,生活中有啥爱好?都去些啥子地方?我告诉你,人只要有爱好,爱好就是他的弱点。你小子给我用点心。”

王克明应诺了一声。这时,进来一位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娇滴滴地叫了声史总。大坤笑着一把拉入怀里,让其坐在自己腿上,手也不安分起来。克明见状,识趣地离开。临出门大坤又叫住了他。

“查查他家里人都啥情况?公羊不吃草,难道母羊和小羊也不吃?摁住了母的和小的,公的敢不就范,敢不听我的?我让公羊下个蛋都行。后面咱还可以给他安排几个小妹妹,帮他下下蛋。哈哈哈。”大坤捏着女郎的脸蛋,边说边淫荡地笑着。

对于史大坤这种暴发户,克明非常了解。一个山西柳林人,小学没毕业,跟着叔叔挖煤,站在时代的风口,包了个煤矿,叔叔发了,他也跟着发达了。挖了几年煤,自己也成了煤老板,第一桶金挣的比煤还黑,矿下面死了几个人,拿钱包住了案子后,就转行干起了建筑。这些年在房地产上面也混的风生水起,钱没少挣。真是养的脑满肠肥,目空一切。他财大气粗,骄横跋扈,无视法律,为富不仁,认为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情。他们是时代的宠儿,但当国家政策变化,传统行业渐趋没落时,他们没有想着怎么转型来跟上时代的步伐,却按照以前的老思想老习惯,总想走捷径,通过托关系走门子,贿赂官员和搞定关键岗位,来谋取不正当利益。他在贿赂这条路上已经尝到了不少的甜头,手里头攥着几个厅级干部。每当大坤用关系和金钱搞定了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时,他都会用鼻孔鄙夷地喷出一口气,对着克明和其他人说道:“告诉你们,这些个厅长啊处长啊,进了澡堂子,跟我老史一个精光样,而且肾还不如我。”克明厌恶他的粗俗,但有时又感到迷惑。也许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吧。“笑贫不笑娼”,有钱走遍天下,能解决问题的道理就是真理。

新华步行街上,一位妇女的皮包被抢。抢劫者随即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治服。男人把包还给被抢的妇女并惊讶的“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李太太嘛。秀芝奇怪他怎么知道呢。男人自我介绍:鄙人王克明,也住在“湖映康晨”小区,就在李太太隔壁单元住。做过几次贷款业务,故而认识李主任。为了结识乐峰家里的母羊和小羊,一个周密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女人是感性的,容易被突如其来的帮助所感动。感动之余,警惕性就下降了。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克明很自然地摸清了乐峰家里的情况,并且轻易地得到了秀芝的信任和感激。克明一再表示只要李太太和孩子有着急用车用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亲戚有时候还不如街坊呢。

夕阳下的宝湖波光粼粼,霞光和灯光倒映在湖面上,随着晚风轻拂而摇曳,岸边杨柳依依,喜鹊啁啾着,不时掠过水面,荡起阵阵涟漪。晚饭后的人们喜欢在宝湖公园散步和活动。乐峰和秀芝自然也不例外。饭后在公园里“偶遇”熟人是被王克明列在计划之中的。这是很自然且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秀芝热情的介绍下,乐峰对上次“抢包”事件表达了感谢。克明也是一番礼貌的谦逊和问候,并为下次登门拜访做好了铺垫。双方告别后,克明兴致勃勃地回到了临时租借的李太太隔壁的单元。进门后看到同居的女人在包饺子。见他进屋,便赶紧给他脱外套和换鞋。待饺子下锅,克明倒了杯酒开始喝上了。饺子吃了,几杯酒下肚。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话也就多了起来。女人只是温柔的听着,并帮他按摩着肩颈。他们同居了十年,克明对女人很关照也很呵护,但有时候犯起驴劲的时候,女人也没少挨揍。这天晚上,女人又试探着提出了那个“老问题”。克明脸色就变了,啪一个耳光上去,“想结婚你找别人去,老子不能要别人玩过的”。女人脸肿了,但并不哭闹,抽泣着去厨房收拾起了碗筷。打完人后,克明又开始后悔不及了。他经常对这女人动粗,每次打完都不停地自责。他知道最后那句话是女人最不能触碰的底线,但每次他都毫无顾忌的拨动和触碰。他觉得对于一个人老珠黄,要啥没啥的三陪女来说,我王克明能够给你一个窝儿就不错了。还想着结婚。我对你除了可怜没有别的。但话虽如此,每次打完女人后,克明总是愧疚着对自己说:“王克明啊王克明,你变成了史大坤,你活成了你最厌恶的人”。

第二天,乐峰请假陪儿子去附属医院做例行检查。孩子进去检查了,他却在走廊里正巧遇到了伯潇。

“哎,别提了,急性阑尾炎。差点疼死了我。我自己打的120”。伯潇满不在乎的笑道。听了这话,乐峰急坏了,不免埋怨他;“你是银川十中的,不是保密局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咱们都不年轻了,你得有个家”。乐峰痛下决断。“上次那个吹了,我行里还有单身的”。

“老李啊,你是知道我的。老婆就是因为我弄不来钱才和我离的婚。但是要发财就别当这孩子王。我选择的就是一个清贫而受人尊敬的职业。你给我介绍对象,那是给我出难题呢”。伯潇不断告饶。

是的,对于守住清贫还是升官发财,这位麦老师曾经向乐峰阐述过自己的初心。教师行业肩负着孩子们的精神生命,既传承着过去,更创造着未来。说到升官,当你的学生们成为各个行业的领军人才,那你就是无冕之王。说到发财,当你的学生们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并为这个国家贡献力量的时候,你就收获了最大的财富。这个职业并不是让人变得清心寡欲,相反的,是要让人有全人之心和救人之欲。如果只想着赚钱,怎么干好教育啊。再说了,教师的收入稳定,假期充足,并不是甘于清贫啊,就看你怎么理解清贫了。

乐峰知道伯潇“不为五斗米折腰”,且颇为崇尚魏晋之风,便不再坚持。当天晚上和秀芝买了水果来病房看望。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伯潇为了什么事情和人在争执。细一问,才知道一个实习小护士连扎几针,都没有成功,伯潇输液的两只手背都肿了。护士长来了,觉得伯潇过于严厉,自己护犊心切,便和伯潇争执起来。乐峰赶紧打着圆场,不免说了几句维护伯潇的话。这边几个女护士又开始叽喳起来。

“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伯潇哭笑不得。转身对着乐峰掉了一句文:“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乐峰想着怎么安慰呢。护士长接了一句:“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伯潇听后惊讶地问:“你也知道《西江月》?”护士长扭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旁边的小护士们冲着伯潇道:“我们刘大夫吟诗作赋可厉害呢”。伯潇说那我要请教请教了。两人开始一句接一句的对上诗词了。看的乐峰两口子惊诧不已。如果不是旁边病房有事,可能这场对决还不会轻易结束。

“老麦啊,看来你遇到对手了。哦对了,伤口还疼吗?”

“啊呀,老李。你不提我倒忘了,还疼。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本《宋词》,有日子没看了。”

回家的路上,秀芝忍不住说这俩人倒是一对。乐峰不以为然,“人家这年纪肯定有家室了,老麦不会犯这个错误的。”秀芝笑道:“我看老麦今天的眼神不对劲,对诗的时候紧张的汗都下来了。你要知道,诗词里面除了东坡的大江东去,更多的是柳七的晓风残月呢。”

是的,这世上最迷人最耐人寻味的情感就是爱情。先是情绪上的着迷,继而升华为温暖的体验,再而发展为确定关系的担保和承诺。爱与被爱,都是幸运的。爱情是春风,和煦温柔;爱情是夏日,烈焰灼人;爱情是秋实,甜蜜丰饶;爱情是冬雪,纯洁晶莹。每个人都有获得爱情的权力,但前提必须是道德的爱情。只有道德的爱情,才能经受住风雨的考验。

“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当大坤见到克明时,劈头就问。克明见大坤房间里面有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便噤口不言。

“滚出去。”大坤扔过去一叠钞票,命令女孩。当女孩出去后,克明把乐峰的家庭情况和最近自己的行动进行了汇报。

“我的工程可等不及他儿子发病住院,我们需要马上解决这个问题。这样,你下手让这娃儿出点儿事,至少治疗得花个百八十万吧。你拿个计划出来。”大坤用命令女孩的口吻命令克明。

克明震惊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转瞬他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不,不能这么做,这样不行。”他紧张而慌乱起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已做好了铺垫,从他老婆那边入手比较容易。”克明用低沉的语调缓缓说道。

“三天,就给你三天。”大坤用手掌在空中做了个由上而下的“斩首”动作,狰狞的咆哮道:“三天后,他还是软硬不吃,那就给他来个狠的。他妈的,这世上没有哪样东西没个价格,他不标价,那老子就替他标个价!”

克明的计划破产了。他的到访碰到了软钉子。秀芝没有接受那个鼓鼓的被称为“装满了孩子学习所必需的书本和资料”的皮箱,也婉拒了成为某公司董事的职务。尽管这个职务的薪资非常丰厚。克明暗示这是最好的安排,为了这个家庭目前的安定和将来的幸福。“我们自有办法让他当不了这个主任,你们又何必这么固执。”他看了一眼里屋病床上的身影,轻声劝导说:“毕竟,你们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秀芝站起身,打开了门。“王先生,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家就是砸锅卖铁,那也是我家的事情,与外人无关。对了,告诉你的幕后老板,这世上不是每个人或每件事,都有价格。”克明狼狈地离开了,他知道整件事将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安定和谐的社会,是人类孜孜以求的社会理想。和谐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和谐社会是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作为社会的一个细胞,每个公民都有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义务。无论党员还是非党员,都要知廉耻、知敬畏。中国传统道德文化特别注重道德教育和自我修养,即使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仍然引导着社会的正气和人民积极健康的价值观。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更是在此基础上,培养清正廉洁、忠于职守的精神素养。“大坤们”可以逞一时的嚣张,但终归要受到国法和道德的审判。在利益面前,共产党永远选择的是国家利益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大坤们”错判了形势,错看了人。

毒虫们可恶至极,它们为了攫取不正当的利益绝不会善罢甘休。乐峰接到孩子出事的电话后,急疯疯地赶到了医院。秀芝和伯潇已在病床旁守候着。护士长忙前忙后,料理着一切。早上秀芝外出买菜回到家,就感觉孩子不太对劲,一个劲儿地喊难受,一量血压突然降的很低,孩子浑身发紫,直接晕倒在地上。“早上还睡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秀芝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医院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只让加强运动,注意饮食,但愿是虚惊一场。在病房外面乔装打扮不被人认出来的王克明似乎明白了一切。当早上救护车来到小区单元门口时,他就知道大坤已经抛开了他而选择自己动手了。

面对克明的质问,大坤无赖的嘴脸显露无疑。

“我这是给点颜色让他看看。不上我的套儿,那我就毁了他的家。既然你要当菩萨,那我就让“黄毛”去干。干这活儿的,老子手下有的是人。”大坤声色俱厉,恬不知耻的说。

“他还是个孩子,是个13岁的孩子。你这个混蛋,你差点害死了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克明对着大坤嘶吼道。他的情绪在良知和道德的感召下彻底爆发了。他朝大坤挥了一拳。大坤防备不及,正中前额头,沉重的身体倒下了。同时三个保镖也从身后击倒了克明。他们对克明拳打脚踢,克明在地上翻滚着,满脸是血。

“你疯了,你敢对我动手。你就是条狗。别以为你的底细我不清楚。我史大坤干过的事儿你哪件没参与过?我倒灶了你也别想活。给我打,往死里打。你个疯子。”大坤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

傍晚,克明拖着沉重的身体,踉跄的回到了家。他失业了。家里的女人看到他满身伤痕,连忙拿出了药包,心疼地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克明将头埋在女人的胸口上,他太累了,他在女人的怀里睡着了。他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嘴里梦呓般的叫了一声:妈妈。

为了搞定这笔巨额贷款,天河建设公司搬出来了副市长。市里已经把“黄河文化沿岸建设”工程作为重点示范项目,这是向全国推荐黄河文化的重点建设。建成后,将是“塞上江南,读懂黄河”品牌形象落地的“主舞台”。相关金融单位应该大力发挥作用,为项目的建设提供支撑和保障。乐峰看到市里的这份通告后,心里无比沉重。主管建设的副市长、行里主管贷款的副行长以及相关的审批部门都对该项目和天河建设公司给予了高度评价。作为一名信贷部主任,他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他知道,当天河公司将债务分散打包变成信托产品而销售给广大投资人的时候,这家公司的形势和财务状况就非常令人担忧了。这时候的贷款无异于投入一个深不见底的贪婪的黑洞中。他要阻止这个贷款项目的落地。当天晚上的饭局是天河公司安排的,说是项目征求意见会。到场的除了市有关领导,还有建行的相关领导。这是带有明显的政治任务,乐峰不能不去。在诺大的会议厅里,史大坤作为天河公司的董事长先行感谢和致辞。市领导、各个单位和部门也都进行了发言。会议结束后,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有目的的酒水安排和重点针对下,乐峰开始眼神迷离,头晕脑胀了。酒席结束后,他又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小的包间里。包房摇曳昏乱的灯光下,妖媚的少女不停的随着震耳的节奏扭动着性感的身躯。当一个艳丽而着装暴露的女孩挑逗着并靠在乐峰的怀里时,乐峰啊呀一声,晕倒在地。

第二天,乐峰头痛欲裂,在办公室里难受地无法工作。他记不清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这时手机的微信里传来了昨晚数张他的“艳照”。都是别人在他昏睡中做出的摆拍。混蛋、无耻!乐峰明白自己被下套了。这些照片要是传了出去,对他来说将是一场无妄之灾。这时候,天河公司的公关经理适时而至。他笑吟吟地看着乐峰,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这些人做事往往很干脆直接。在这种情况下,说话都不用藏着掖着。他们没有兴趣对一只把柄在手的羔羊拐弯抹角。他表示乐峰对贷款项目的态度将直接决定照片的去留,直接决定副行长的人选,直接决定孩子后续医疗的各项费用。另外史总也安排了,在你车的后备箱里,有几袋300块钱的心意。他别有深意的向乐峰挤眼笑了笑。这时候小曹敲门进来了,他与“来访者”默契地互视了一眼,并将一份贷款审批签字单放在了乐峰面前。各个部门的领导都已签字了,空下一栏是给他留的地方。乐峰头痛欲裂,似乎有口血憋在胸口,他两眼昏花,迷离恍惚起来。不雅照片、贷款项目、党员承诺、孩子、秀芝,在他的脑中不停地旋转,如同放电影般一帧帧的划过。天花板在旋转,面前的人脸孔在奇怪地变形。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黑暗孕育了光明,而光明却背离了黑暗,诅咒黑暗。”乐峰精神恍惚,迷乱昏沉的拿起笔来。“梅菲斯托,你这魔鬼。”他昏倒了。

这家伙终于签字了!公关经理终于松了口气。

当审批单的复印件被公关经理兴冲冲地送到大坤手里的时候,大坤忍不住的充满胜利感的大笑起来,他捏着怀中女孩子的鼻子得意的说道:“我早就说过,每个人都有个价钱,没有钱搞不定的事。只不过这家伙有点难缠,拿走我300万。”但随即他神情凝滞、瞠目结舌了。他指着签字栏的名字问道:“浮士德是谁?这不是李乐峰。他们换人了?”看着呆若木鸡又不知所措的公关经理,大坤的气不打一处来。

“去查查看,是不是建行新来了个姓浮的人。到底谁能签这个字?我的钱不能砸错了地方。”

夜晚的宝湖是宁静的,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湖面上,好似破碎了的银盘。微风徐徐,吹动着摇曳的柳枝。夜深了,人们都已回家休息,预备迎接第二日的清晨。乐峰孤独而无助地走到了湖边,湖的对面就是他的家。此刻家离的很近,又似乎很远。他悲哀至极、对自己也失望至极。天啊,我签字了,但好像又没签。不对,我确定我是签字了。我违背了党性,违背了初心。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很多。我知道,我丑态毕现,我堕落沉沦了。恶魔们在欢庆,我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我对得起谁?今后如何面对我的亲人和挚友啊!

乐峰向水中缓缓走去,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他想起了小时候插秧的情形,水也是那么的冰凉。当黑黢黢的湖水漫过胸部的时候,他呼吸困难了,但这也坚定了他必死的决心。他已无颜再面对这个世界了。“秀芝,原谅我。”他闭上了眼睛。湖水漫过了他的头顶,他的发梢漂浮在水中,如水草般,忽隐忽现。一个漩涡过来,一切又恢复平静了。

得知真相后的大坤暴跳如雷。他的报复是狠毒的。“黄毛”接到命令,伙同两个歹徒强行进入了秀芝的家。这次他要加大剂量,要让孩子命悬一线。秀芝、伯潇和护士长正好在家中,但凶悍的匪徒们哪把他们放在眼里。一阵激烈的打斗后,伯潇被严重打伤,倒在了血泊中。秀芝和护士长也被打昏在地,无助的呼喊着。“黄毛”拿起针筒要实施他的罪恶了。这关键时刻,克明出现了。“快救孩子,他要给孩子注射毒素。”护士长向克明声嘶力竭地喊道。面对歹徒,克明毫不畏惧。他愤怒而勇敢地冲了上去,似乎要用这雷霆之怒的拳头粉碎掉人间的一切罪恶。这是一场殊死搏斗,克明身中数刀,但他仍然以命相搏。搏斗结束了。黄毛胸口插着刀,身体摇晃了两下,软软的倒下了。其他二人见状,慌不择路的逃跑了。打电话报警后,克明马上离开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看来,到了该做的时候了。他回到隔壁的家,收拾好早已准备的关于史大坤曾经涉黑和行贿的所有证据,其中很多活动克明都参与过了。他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市公安局。出门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给女人。她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会看到的。

“阿萍,这些年来,亏欠你太多。我曾说我父母去世了,其实我在骗你。我是出生就被遗弃的孤儿。在灵武孤儿院里长大的。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这张卡里有100万留给你,我只攒了这些。我走了,不要等我。找个好人嫁了吧。克明。”

一个月后,被宝湖夜钓的人救了的溺水者还有与入室行凶的歹徒英勇搏斗的受伤者纷纷出院了。护士长推着轮椅上的伯潇,来到了住院部乐峰的病房,两位老友相见,彼此紧握双手,感概无言。秀芝哭着说道:“这俩人那天来咱们家,其实是有好消息通知咱们的,可惜你狠心抛下我们娘俩不管不顾,要是没有他们和隔壁的克明,我跟儿子还怎么活啊。”伯潇赶忙劝止并拿出了一盒喜糖,递了过去。“我们不搞形式主义了,刘大夫的意思是旅游结婚。我完全赞同。”伯潇爱恋的看看身后的护士长,转身又说:“一个是媳妇嫌太穷,没有情趣,被离婚的老公。一个是嫌老公太富,情趣太多,而离婚的媳妇。我们俩算是珠联璧合啊。”大家被他的俏皮话逗乐了。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宝湖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宁静,那么与世无争。在湖的正对面,是“湖映康晨”小区。小区的人们经常会见到一个女人早晚都坐在门口的亭子里,像是在等什么人。知道的人都说她叫阿萍,她在等她的丈夫,她的家在这里。

【作者简介】

张锐,男,现供职于中国电力财务有限公司西北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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