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很乐意接受的一项差事就是去临村学校送通知。手里捏着老师交给的公社教育组的通知文件，一路喜滋滋地活蹦乱跳，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跑到目的地，庄严神圣地完成任务。来回路途自由自在，至少半天不用憋在学校写字念书，又能身心放松地疯癫乱逛，每次接到任务，心情都格外激动，但由于早听说临村学校门口常年徘徊踅摸着一位疯婆子，动不动就发疯打骂行人，欢喜的心里常常一下子变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生怕碰个当面。
       说来也巧，每次到了临村学校不远处，偏偏就会碰见那位疯婆子。疯婆子人高马大，目光呆滞，握着一根烂柴棍，手足舞蹈地独自一人振振有词，一会儿唱，一会儿嚷，叽里吐噜根本听不清她嘴里嘟囔些什么。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试图从她身边溜过去，这一举动更加惹怒了她，抡起烂柴棍棍便是一阵穷追乱打，嘶吼着追撵来，那神态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凶残，似乎能把人恶恨恨地完全吞噬了一样。

我们终于在过路人的护送下到了学校，流着眼泪颤颤巍巍地把通知交到老师手中，受到恐吓后的双腿像筛糠一样，半晌平静不下来。临村老师见状，面带微笑抚摸着我的头，喊来一位同学并叮嘱护送我们离开。同学面无丝毫表情，只是轻声噢了一声便拉我们向校门外走去。
       疯婆子凶神恶煞般还在校门不远处立站着，我躲在同学身后，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心慌得像猫爪子乱抓，眼睛始终不敢正视她。陪送我的同学握紧我的手径直向前走着，丝毫没有半点畏惧。疯婆子也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极度温和，丢下烂柴棍安静地坐到树下的石墩上，刚刚还是凶残愤怒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吊滞起来，木木讷讷目送我们走远。一瞬间偷偷与她的目光对视，投射过来的那种抚爱、呵护、温顺的表情，至今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此后多次去临村学校送通知，每次都在学校门口不远处遇见疯婆子，只要见我们路过，她便扔掉烂柴棍棍静静坐到一边，再也没有恐吓过我们。
       一次偶然的闲谈才知道，那天护送我们的同学就是疯婆子唯一的亲生儿子。


【作者简介】张会民，陕西省澄城县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作家协会理事,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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