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献民:交流干部的苦乐得失
作者:李献民 | 来源:丝路金融文学网  | 时间:2017-04-07 17:14


岁月像一条小河静静流淌,不经意间,我的职业生涯刻满了44圈年轮印记。回眸盘点,工厂起步、军旅磨砺和金融从业经历耐人回味,而在建设银行下派交流的经历更是弥足珍贵。

记得那是1994年5月底,时在建行陕西省分行人事处工作的我,被省行党组任命为渭南中心支行(后更名为分行)副行长、党组(后变更为党委)成员,成了下派交流干部。

角色的转换不可能轻而易举,尽管此前我也曾在军转培训班里学过银行会计、金融基础知识、投资财务与信用等课程,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不熟悉银行业务成为在金融行业履职的硬伤。我参与起草的部分管理制度偏于理想化,与基层实际的契合度不够紧密。说句实话,赴任之初,我心里真还有一点点打怵,总感到底气不是那么充足。

交流任职期间,先后分管过人事、投资委托、信用卡、保卫、行政等8个科室,负责联系渭北片大荔、蒲城、富平、白水等县支行及蒲城电厂、罕井煤矿专业支行。分管工作中,人事管理自是轻车熟路。业务部门几位科长的专业能力强,也不用太多费心。真正让我放心不下的是安全保卫工作。那时,辖内机构的安防管控普遍比较松弛,金库安全和枪支管理存在较大隐患。渭南区域社会治安状况比较复杂,我不得不经常带着保卫科长,利用晚上时间下去抽查值班守库。

有一次,夜间突击检查某县支行下辖办事处金库,竟然发现整个办事处空无一人。找来支行行长后,他却很不以为然,说什么县里有钱的金矿老板很多,坏人知道银行守库有枪,要抢钱只会去抢金老板,不敢抢银行。我对他的说辞并不认同,不留情面地批评了这位年龄比我大很多的老行长,并对办事处主任和脱岗的守库人员进行了严厉处罚。此后,举一反三,主持完善了安保人员行为守则和枪支管理规定,强力推行并定期检查通报,使安保守押情况稍有好转。

我这个人笔头子尚可但嘴比较笨,作为行领导,少不了要在大会上“作报告”、在公开场合“做指示”。刚开始时,我总是尽量推脱,面对台下诸多内行,真的不愿意因业务生疏词不达意,给基层的同志留下省行下派干部“没水平”的负面印象。但遇到“下面欢迎李行长讲话”或“请李行长作指示”的场景时,也只能冠冕堂皇地说上几句连自己都感到别扭的套话。记得有一次,分行与财政局联合召开渭南地区基本建设投资拨款年审会,作为分管行领导,我拿着科室准备的讲话稿上台讲话,由于对建行代行财政拨款职能的运作流程不熟悉,有关名词术语拗口,结果讲得磕磕巴巴……

知耻后勇,我找来一大堆有关的金融业务和银行管理书籍恶补,别的行领导在大会上讲话都是事先让办公室准备稿件,我则亲自起草讲话提纲,先弄懂搞清再择出要点,逼着自己加深对分管工作的了解,避免说外行话。应该说,我的这番努力还是有一些成效的,分管部门的主要工作流程和业务报表能够看出个所以然、说出个一二三。尽管多数时候信奉“沉默是金”,但该说时总体看还是能够说到点子上,再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

在渭南行,我经常下基层检查调研。那一次带队到某县支行检查,行长一见面就很自信地说:“李行长,你放心,我们行管理很严格,不会有问题的。”谁料,在支行储蓄专柜检查时发现不少违规问题。前面把话说的太满,行长脸上挂不住了,沮丧地说,“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问题!说实话,在基层当行长就像坐在火山口上,没准哪天谁给你捅个娄子、出个案件,可就前功尽弃了!”我笑着问他:“你能不能保证今天不发生案件和大的违规问题?”答“可以”。再问:“能否保证一个星期不出案件?”他说应该能做到。“一个月呢?一年呢?”该行长直言没把握:“一天内我只要盯紧点没有问题,一周内管严一点、查细一些也可能不出纰漏,时间长了可真不敢保证。”这位行长的表白不无道理,但我说“银行内控管理讲究持之以恒。如果你在365天中的每一天、52个星期中的每一周都能够规范管理,严细控制,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为什么不能保证全年不发生违规问题和案件呢?”我这种说法似乎有点理想化,但应该说道理还是很浅简的。

交流干部的业余生活比较单调,看书时间比较多,经常买一些书刊。行政科长不止一次对我说,你们行领导买资料、书刊开个发票就能报销,但我从来都是自己掏钱。职工食堂的大师傅常问我要不要单独做些什么饭菜?我自是婉言谢绝。时间长了,有几个熟识的科长说我不会扎领导的势,该用的权也不用,这官当的没别人那么滋润!比如,我会打麻将,但对外却说不会打也从不打,免得某些对你有所求的人有意输钱……我觉得,在生活小节上严谨一些是有好处的。

也许是天性中的实诚赢得了大家赞赏,也许是低调处事的风格博得了上下认同,能够感觉到,一些中层和员工看我的眼神由怀疑、观望转变为信任、信服。有位老科长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李行长,你刚来的时候,我们真的不了解你,现在看来,你是个有水平的好领导、很不错的实在人!”我渐渐融入到渭南行员工之中,大家也慢慢地接受了我。

在渭南两年时间,省行的领导和处长们每次见了都要关心地问我生活上有没有困难?渭南行的同事也总是善意地关切:离家远了,生活不方便了……我或报以淡淡的一笑,或厚着脸皮调侃两句:“老夫老妻,无所谓了”。平心而论,渭南市距西安不过六十来公里,一般周末(刚去时只能休周日一天,自1995年5月1日起,国家开始实行双休日)都能回家,虽说也算是两地分居,可比起当年在新疆罗布泊从军时节相距数千公里的天各一方,只不过是“毛毛雨啦”。

其实,单身生活未必不好——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去中心广场、体育场晨练,清风微拂下,或绕圈快走慢跑,或随着练功音乐甩手扭腰;晚饭后到市内遛弯散步,把城区大街小巷摸得门清。来我办公室及住处说事叙话的人不少。倾心交谈多了、交往深了,对不同层级人员的思想脉络有了细微真切的了解。要说我最喜欢的事还是读书,一直是周边几个书店的常客,隔三岔五搬回一大摞书来。夜阑人寂之时,在灯下捧一杯茶、点一枝烟,静静地看些书、写点东西,格外惬意。那时渭南行机关由各县抽调上来的“临时”单身干部比较多,大家开玩笑地说机关可以组建一个“光棍协会”,并推举我为“光协”秘书长,我也常在下班之后,和无家可回的单身干部嘻哈玩闹,不亦乐乎。

要说生活不便,突出的表现形态为渭南行住房紧张,下派干部没有专门的宿舍,我一直住宿在办公室的套间里。晚上整幢办公大楼里只剩下孤家寡人,成了常年不轮换的“义务值班员”,好在我这人胆子比较大,独居于空旷冷清的大楼内并不感到胆怯。唯独夜间洗漱拉撒很是麻烦,尤其“方便”之事极为不方便。无奈,只好晚上尽量少喝水,免得半夜三更,在空无一人的办公楼道里向距离不近的厕所狂奔。那年夏天,机关用降温费给大家买了西瓜,面对黑籽红瓤挡不住的诱惑,我晚饭后捧着半个西瓜大快朵颐,结果当晚几次起夜,搞得狼狈不堪!此外,在办公楼卫生间涮拖把的水池上洗衣服也不太顺手,所以,周末回西安“省亲”时,往往会卷上一大抱脏衣服,惹得妻喜怒参半。

1996年5月,我离开渭南返回西安,在省行人事处重操旧业。都说经历是一种财富,下派交流两年,确实今非昔比——对银行业务运作不再陌生,处理棘手问题更趋理性,指导基层工作亦能有的放矢。如果说过去是“打到哪儿指哪儿”,现在基本可以“指到哪儿打哪儿”了。这就是我下派交流锻炼的最大收获,直观地感受是:自己更趋成熟了。

(李献民,建设银行陕西省分行员工,陕西金融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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