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属猪，出生在揪出“四人帮”后的一百天。按当时先生（我们老家把读书识字年长有德的男子称为“先生”）的话说：“这个孩子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呢！”从小弟才步入学堂的迹象来看，这话似乎是要应验的。但命运弄人，在小弟10岁时，感冒发烧，左眼近乎失明。在小学任教的大哥和初中任教的二哥悉心照料下，小弟以数理几乎满分的成绩初中毕业，但高中断然是读不成了，15岁就回家务农。  

然而，桀骜的心性很难使小弟满足于简单的手工劳动和困顿于祖上留下的几间老屋。1994年夏天，小弟和伙伴下河淘沙，想把老房子装修一下。一天黎明，小弟突然喊头晕眼痛，年迈的父亲赶紧找熟人用面包车把他送到西安第四医院检查，专家说劳累过度，右眼视网膜脱落，需要马上手术治疗。做完手术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小心守护，由于不适宜使用空调导致的感冒咳嗽，使小弟的右眼在拆线当天发现手术彻底失败，再植入视网膜已无可能，就这样小弟右眼完全失明。

此后，刚满18岁的阳光少年似乎变了一个人，整天郁郁寡欢，不发一言。

2000年夏天，老父亲把我们在外工作的几个兄弟叫回老家，说老幺24岁了，到了定亲事的年龄，但在老房子接媳妇是看不过去的。于是，我们合力买下了闲置已久的原村民小组教学点的三间土墙房。几年后，父亲无疾而终，小弟娶了媳妇，有了儿子。成家后，家里的几亩薄地因无劳动力而逐年荒芜，弟媳每年靠夏秋季给附近农家乐帮厨，小弟靠给左邻右舍扎食用菌袋，微乎其微的收入使一家人的生活捉襟见肘。在2015年第一轮贫困户精准识别中，小弟一家被列入贫困户。小弟由于是残疾人，驻村工作队和镇政府为小弟申报了位于原沙坪乡政府北边的一套交钥匙工程的房子。

被列入贫困户后，小弟的思想压力很大，心气很高的他怕别人说他是靠国家养的闲人，还要住不花钱的房子。一个周末，我回沙坪老家与小弟作了一次长谈。我说，从内心讲，你不想当贫困户，你有智也有志，但你没有劳动力，你媳妇体力也不行，孩子又小。习近平说，贫困户精准脱贫一户也不能少，只有现在，我们才能享受到这么好的政策。你不是懒惰致贫，而是身体残疾致贫，你搬迁到安置点无疑是理智的选择。小弟说，我现在住的房子三十多年了，晴天还好，一下雨就漏，眼看就要垮了，政府让我享受交钥匙工程住房，我知道这是党的扶贫好政策的恩惠。我不是不想住新房，我眼睛不好，住楼房上下楼不方便，又没有菜园果树，住房的问题解决了，却断了发展后劲，我还是想拆旧建新。这样，不影响孩子上学，也能利用房前屋后和山林发展一些产业项目。我说，你有这种想法也好。第二天，小弟找村委会主任和驻村工作队长把自己的想法谈了，得到了他们的支持，镇干部说，像小弟这种情况，房屋验收后国家可以补助3万元。在他们的联系下，镇土管所不几天就派人来丈量了房屋面积，并协调相关部门办好了建房手续，小弟在农商行获得了3万元小额扶贫贴息贷款作建房启动资金。

万事开头难。在左邻右舍和村干部的相帮下，从3月10日拆旧房动工，到5月10日，一套69平米的砖木结构小平房建成了。周五晚上，小弟让他的儿子用微信发来新房的照片，随后又给我打来电话，说房子再有二十来天就简单装修好了。我说房子好了你就早点搬家吧，免得长期借住在邻居家给人家添麻烦。小弟说，我确定了搬家的日子，这段时间请工把山上的四十多棵板栗树嫁接了，前几年接的已经挂果了。等扶贫局建房补助兑现了，我就把脱贫贷款还了，虽然政府补贴三年利息，但我不能老占政府的便宜，有的贫困户更需要资金支持。房子的问题解决了，长期发展产业的事也要考虑，有场地了，我还是想让媳妇再把豆腐坊开起来，我不想长期当贫困户。我听了有点不悦，说立志脱贫是对的，发展产业这个事做得也好，开豆腐坊也不难，磨浆机是现成的，弟媳妇又有手艺，你也能摸索着帮忙，但搬家还需要看日子吗？小弟说，我搬家的日子确定在7月1日，这天一定是个好日子，你要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吧。说罢，小弟在电话的那端爽朗地大笑起来……

【作者简介】

胡耀安，陕西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宁陕农商银行员工。

[责任编辑 鲁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