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秋
2019-12-01 | 作者:马胜利  | 来源:丝路金融文化网

每逢秋天,总会有许多林林总总的感念。秋的模样,秋的姿态,秋的个性,秋的气韵,应有尽有,若有若无的牵动无限的情思,好比天边忽而飘来一枚秀发如云的少妇,不由驻足留恋。自古逢秋悲寂寥,中国文人骨子里先天蕴藏着悲秋的情结。我实非文人雅士,但爱秋之心由来已久,好比初恋的人,生怕弄丢了。自三十多岁以来,试图借助粗浅的文字与北国之秋神会独处。然管中窥豹,无处落墨,十多年来隽情亦如旧时。一句话:我喜欢秋,胜过秋喜欢我。

今秋形如往常,来的无影无踪。两三袅袅婷婷的秋雨,一阵浓浓淡淡的秋风,数朵悠悠闲闲的秋云,几堆圆圆实实的秋果,加上三五扎堆私语的闲人,秋的确悄无声息的来了。

地处六盘山西麓绵延数千里的黄土高原上,四季轮回的迹象不甚明朗。初秋乍来,村庄亦是村庄,羊群亦是羊群,炊烟亦是炊烟,恰如中年人的风霜容颜,似乎刹那间的事儿,非一朝一夕之功,心大的人很难感触大自然的天道易变之象。哲人说,人生大概要妥善处理三种关系:与自己的关系,与人的关系,与物的关系。让我选择的话,宁可与秋默默相守一辈子,时刻赏析她不显山露水却风情万种之大美。

源自天赐的机缘,秋阳、秋月、秋雨、秋风、秋水、秋实、秋思,以及秋的落寞、秋的低沉、秋的萧瑟、秋的静穆、秋的旷达,秋天里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异常入心。不妨腾些时光,随手沏一杯上好清茶,看看窗外的一瞥秋日吧。

年轻时,仗着脚力胆识过人,常在秋日里一人随性而动。背着行囊,倚着秋韵,山一程,水一程。不计得失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狂狷的以为风景就在双脚之下:或秋高气爽,或秋雨连绵,或桂花飘香,或黄沙落日,或秋水云鹤,或朔风劲草。随着年岁递增,四处游走的脚步终归缓了下来;甚至走了好长的路,看了好多的景,处了好久的人,一乏眼功夫还是停留在出发的原点,或者面孔陌生如初。那些走进眼里,藏在心里,留在梦里的或人或物或事,似乎都是不经意间的初心写照罢了。一言蔽之,人间易到秋啊。

说到行走,不辞辛劳的往返故乡小路大约是与生俱来的信仰。秋日故乡山间小路总是洋溢着儿时的温暖。前些日子,农历九月十五那天,一人回了乡下老家。景随车移,秋色甚浓。山路似带,沟壑相连,村庄错落,白墙青瓦,秋风微斜,炊烟三五,层林尽染,红黄褐绿,野鸡争道,农夫收秋,静穆如佛。久违的一抹田园风光,到处弥漫着亲切的泥土芳香,远远胜过皖南桃源民居,胜过徐志摩异域诗行,无疑是平生最曼妙的一湾山水。今夏,祖、父、我三辈生存了近百年的老宅在我哀求的目光里被振兴乡村的挖机三两下推倒,连同对故乡夙夜的牵挂和梦魇也被瞬间推倒。面对一堆堆残砖破瓦,我无语以对,只能做一个在故乡流浪的异乡人。站在无边秋日里,在生我养我的地方寻不见故乡,如断了线的风筝,好歹无处安放满身倦情和一缕乡愁。或许是命运有意安排,为谋生我几次三番且意气风发的从故乡出发,又双手空空地悄悄回到故乡。无奈之际,在爷爷坟前洒了几盅白酒,摘了两枚鸡蛋模样的木瓜籽,老人生前喜酒我却无力沽酒。

至于秋日里北国的盛景,可信手拈来。远方的不必细说。在“黄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的塞北,我整整浪迹了八年时光,漫漫黄沙、贺兰余晖、十月稻香、九曲黄河皆为独好之境,毕竟是异乡的风景,我仅是一位过客而已。均不及故乡葫芦河之秋入味入神。仲秋农闲,约三五伙伴登高眺远、溪边垂钓、帮农收秋。或者赶一羊群,随性遍野散开,磊锅锅灶烧土豆,品尝瓜果之鲜,体验稼穑之乐。或者什么也不做,披上夹衫,搁下许些心事,在秋风秋雨里随心漫步;踩着一片片黄叶,携着缕缕秋意,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岁月如溪。一晃四十多岁了。中年之人,宛如秋阳里的一株小草随风而动。奔波久了顿生倦意,好不容易葫芦河畔再次谋了生计,借了一间书房聊以消磨时光。小屋不足十平方米,置了笔墨纸砚,请了二王苏黄,工作之余识文习字。书作拙劣,兑不了柴米油盐。有位农民虔诚地送几十颗硕大土豆换副中堂,意外秋收不甚欣慰。字已写好,客人却未到。

细细数来,大半生诸多好事伴着秋风和煦而来。今秋不然,一摊子琐事。秋风时节大妹偶遇车祸住了院,三妹今夏以来风湿病加重,母亲双膝疼痛,父亲嗜酒血压又高,八十八庚的奶奶去年冬天摔伤了腿生活勉强自理,老人精神大不如以前,大去之日不远矣。身为长孙,奶奶最为疼我。昨晚八点半我打电话过去,她很高兴,笑声朗朗,我则潸然泪下。暮秋之夜塞外落雪降温了,不知他们的小屋冻不冻,祖母天生怕冷。至于我痛了十余年的颈椎算不上什么,大约与平日尽孝不善有关。儿子如我,精明不足,倔强有余。上周过了十八岁生日,赠了一本学写作文的书,俨然以成年人的样子自居。爷俩常闹别扭却又和好如初,其学业成绩平平;好在近来渐入正途,多少明白发奋读书与真诚做人的至理。

莫过刘禹锡闲适率真:晴空一鹤排云上。一句寥寥七言,让萧瑟之秋荡漾无限诗意。身为凡人,鲜有诗人的高古情怀。古人云,人生如蜉蝣,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天地之间守着一方浓淡相宜且知我眷我的秋色,上苍赐我许许多多秋日里的念想,实为人生之幸事。若秋有况味,我愿歪曲诠释为:如山边的一抹斜阳,如伊人珍藏多年的初心,如母亲床侧陈旧的摇篮,如苏轼的《寒食帖》,也如我双鬓间的几缕白发,也如指尖推敲的几行直白文字;或者索性什么也不是。

北国的秋,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深深浅浅。



【作者简介】

马胜利,中国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会员、宁夏金融书法 美术协会副秘书长、山东大学金融研究所研究员、陕西金融作协会员,宁夏西吉汇发村镇银行职员。

[责任编辑 鲁洋]